不挠不屈

计划——

周二、四、六、七
咖喱馆(本周完结)
天空之眼
HOTEL RAFFLESIA
异形客人

周一、三、五
高槻彰良。

【自翻】【有栖川有栖】暗之宿(下)

※仔细想想就很难说这两个人到底谁比谁奇怪了。



3

我们驶上了挂着「全区间落石注意」这种滑稽警告的168号国道。

坐在副驾驶席上的火村英生从口袋里掏出从昨天早报上剪下来的报道,又读了一遍。我对着他的侧脸苦笑着说,
「那个叫蒲生的刑警对我一个劲地道谢,说是『本想着上门去拜访您详细问一下情况的,没想到您愿意到大塔村来』。可能是被我吓了一跳吧。」
「我想也是,大概会觉得你是个超级怪人而提高警惕。」
系得松松垮垮不像样的细领带被风吹动着绕住了他的脖子。
「我说了自己是推理作家,对方也可能认为我是找写作的材料找到上头了。毕竟也是生下了对方的时间和功夫,不至于要提高警惕吧。再说我还带上了犯罪学者这种免费服务。」
「我可不是附加服务。」被抓住了话柄,「我是在万分忙碌的日程中特意拨出时间从京都赶来的,希望你能对此表现出相应的敬意。」
「这也是你的工作吧?或者该说是研究嘛。总之对犯罪社会学者来说,这是毋庸置疑的田野调查吧。」
赶赴犯罪现场,参与到警方的搜查中,这就是火村一直以来的研究手法。也就是所谓「临床犯罪学者」。至今他已经有了解决过众多疑难事件的实际成绩,警方当局对他的田野调查也很配合。不过,他的威望应该还无法辐射到奈良县警的角角落落吧。
「可是,就算有犯罪事件发生,应该也是非常久远之前的事件了,说不定不是火村老师露个脸就能解决的。」
报纸上只说了「在地板下发现了已化为白骨的尸体」,昨天傍晚和蒲生刑警第二次通电话时,我听说是十几年前的白骨。另外,从头盖骨上留下的伤痕来看,应该是被钝器殴打所致。遗体的身份还没有确定,但似乎有人猜测会不会是过去以吕波旅馆里一个名叫国广淳夫的男人。
「不过,从地板下居然挖出了成了白骨的尸体,那位老板娘一定也吓了一跳吧。那个,是叫才藤茂美对吗?」从报纸上得知了名字,「我只在那里睡了一晚上都觉得有点可怕。」
「国广淳夫是那位老板娘姐姐的丈夫对吧?你借宿的时候,没有提到过那个人的事吗?」
「老板娘只提到了自己到两年前为止都是在给姐姐帮忙而已。姐夫在十六年前失踪了什么的,没提过这种事。就是因为姐夫不见了,老板娘才来给姐姐帮忙的吧。」
「可是根据你的说法,那个旅馆说是家民宿,规模却很小。国广夫妇光靠那个能为生吗?」
「说不定那个丈夫有别的工作呢。再说,十六年前的话那家旅馆也还光鲜着吧。变得寒碜可能是在只剩下那位没有干劲的老板娘之后的事。」
「也就是说十六年前受害人失踪的时候,那个旅馆里只有国广夫人在对吧。最不会出错的可能性,就是她杀了丈夫埋在地板下面了。」
「啊,都已经解决了啊。」我挖苦道,「要是那样的话,我听到的那个挖洞一样的声音是怎么回事?凶手的幽灵吗?」
「要是你的自信被动摇了,觉得可能是睡迷糊了的话,我们就在这里掉头吧。」
「不,那不可能。那个还清楚地留在我的记忆里,和那天夜里的黑暗一起。」
说着我们已经驶过了城户。一周前又是换乘巴士又是一个人沉默步行的这条路,今天倒是顺利地通过了。苦挨着头痛好不容易穿过的新天辻隧道也是一样,开着车的话一眨眼就穿过了。靠近了以吕波旅馆。正确来说,是靠近了以吕波旅馆的遗迹。
穿过隧道进入了大塔村。虽然蒲生刑警说希望我去公所附近的派出所一趟,但在那之前我还是想先去看一眼现场。我在记忆里那个转角往左转了。
旅馆消失了。
那里只剩下废弃的建材堆得像小山似的。警方在附近拉上了写着禁止入内的黄色警示带。附近没有搜查员的身影,我们下了车走到警示带边上。火村看了一圈周围情况。
「离国道还有点距离啊。虽然这样会比较安静。」
「可是国道上的交通也没有到吵闹的程度。确实怪不得有客人会说这里像是隐居的地方感觉正好。」
「那个买下这里打算造公寓的前商社职员也有点可怜啊,想翻新的时候却挖出了白骨。」
「确实太不吉利了。」
我们沿着警示带在现场绕了一圈。挖出白骨似乎是在拆除工程开始之后的第二天。明明不是在进行基础工程却挖出了那种东西,其实是有原因的,来监工的委托人——名叫汤浅的原商社职员——像开花爷爷家的小狗似的指着那边说「请挖一下这附近」。
汤浅之所以这么拜托施工人员,倒不是因为他有长能力。他在提出购买以吕波旅馆之后,为了调查建筑物到底老朽到什么程度,曾爬到地板下面看过。当时他就发现地下中间有挖过洞埋了什么东西的痕迹。在拆屋子的时候他想起了那件事,怀疑该不会地下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吧,为防万一就想先挖出来看一下,结果就中了头彩。
「反正要重建的,特地爬到地板下面去检查也挺奇怪的。」
关于这个我也听蒲生说了。
「好像是担心会不会有白蚁。然后说是想作为今后的参考。」
「哼嗯,建个房子还挺麻烦的。」
他从学生时代就一直住在现在借住的学生公寓里。因为住户只剩自己一个,在得到房东婆婆的许可之后,用书占领了好几个房间。
「我虽然也没有建过房子,不过这算是一辈子一次的买卖,当然要慎重再慎重了。不过,看到有埋过什么的痕迹,果然还是会在意啊。——喂!」
火村正要跨过警示带,打算到里面去。堂堂大学副教授做这种事好吗?
「这里又不是昨天刚刚发生了杀人事件,不用担心会损毁什么重要的证据。不过是担心小孩子跑进去玩的时候受伤才写的禁止入内,能对自己负责的话进来也无所谓。」
「真是满脑子歪理的家伙,你就没有点特权意识吗?」
说着我也不知不觉站到了警示带内侧。
废弃建材的空隙之中遮着蓝色的塑料布。火村单膝着地,毫不犹豫地掀开了那个。底下是个直径两米、深两米左右的洞。就是从里面挖出的白骨。那个洞比我想象中要大,应该是警方为了找证据而挖开的。
光是盯着看也不可能有什么发现,火村很快就站了起来,把塑料布盖了回去。他踢了下倒在附近的柱子把它翻了过来,但应该不是有目的地那么做的吧。
「你们两个,不能进去啦。警察都说了禁止入内了。」
背后有人在叫我们。回过头一看,是个看着很顽固的男人。只有头顶秃着,发型像河童一样。年纪大概六十岁左右吧,两手叉着腰,摆出了我很生气的姿势。
「啊啊,对不起,都是好奇心的错。」
火村很自然地说道,又跨过了那条警示带。可能因为我们的态度很老实,男人也把手从腰间放下态度温和起来。
「这里出了事,挖出了很老的人骨头。」
「是啊,之前就听说了。我们正要为这件事去警察那边。」
「是才藤女士家里的人吗?」
男人好像很感兴趣。他很闲吗?
「不,不是的。因为是以吕波旅馆最后的客人,所以警方说想找我们问问情况。」
大概是因为解释起来很麻烦吧。火村说得像是自己也在这里住过似的。
「最后的客人吗?那是什么时候住在这里的?」
「一星期之前。」我回答道,「没想到居然在白骨上睡了一晚上,而且还是被人杀害的白骨。」
关于听到有人挖洞的声音这件事我闭口不提。
「是啊,这附近的人大家也都很惊讶。尸骨好像是十六年前就不在了的那个人啊。没想到那种人到了现在突然出现了。」
似乎是从很久以前就住在这里附近的人。不是正好可以从他嘴里搜集线索吗?火村立刻开始了提问。
「您住在附近吗?」
「我在南边的辻堂开了家工务店。在这里是有个建材的放置场,所以每天都要来这里一次。」
我记得好像立着菊池工务店的招牌?
「听说尸骨是一位叫国广淳夫的人的,他是旅馆的男主人吧?」
「没错。不过说是男主人,就是个把旅馆的工作全都推给自己老婆的游手好闲的家伙。总是从大白天的就开始喝酒,一时兴起就会跑去大阪那边玩好几天不回家。就因为这样,突然不见了的时候大家也只是觉得他只是又跑去玩了。等过了一个星期还没有回来,他老婆才去找警察报了案。」
「那他们夫妻感情不太好吧?」
「也没有那么不好吧。好像也会吵架,但就是普通的夫妻啦。——你们是觉得玉枝太太杀了老公埋在地底下吗?」
「他老婆是叫玉枝太太啊。不,我们没打算那么草率地下结论。只不过,消失不见的丈夫的白骨在地板下被发现了,一直在那上面生活的太太会被怀疑也没办法啊。」
「确实没办法。不过,玉枝太太两年前就已经去世了。事到如今,再追究什么真相也于事无补。」
「她还很年轻吗?」
「才刚刚五十,被胰脏癌给击垮了。明明是个温柔和气的人,实在太可惜了。而且尽管比不过她妹妹,也算是个美人了。」
我插了嘴。
「她妹妹是才藤茂美女士吧?那位女士的话我上周受了她照顾,确实是个大美人。」
「虽然现在她已经半老徐娘了,曾经她也因为美貌而被人称作是小町妹来着。」
「姐妹之间的关系好吗?」
「那可不。毕竟她们都只有对方这一个亲人了。——不过,那对姐妹还真是没有男人运。茂美女士的老公也人间蒸发了。」
这话可不能放过。
「那位老板娘的丈夫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吗?」
「五、六年前就一去不回了。那个男人以前是在我们家工务店里工作的——」



4

在派出所等着我们的是县警搜查一课的刑警蒲生。他说着「麻烦你们到那么远的地方来,真是太感谢了」就把我们领进了值班室再往里的起居室。那是间六叠大的和室,当然是派驻在这里的警员的生活区域。我们把巡查赶走,却麻烦他的妻子给我们端了茶出来,真是过意不去。
蒲生看上去一副很难凭外表判断年龄的样子。脸上皱纹很深,表情和声音却很年轻,既像是娃娃脸的五十岁,又像是长得老相的三十岁。说了几句之后,他提到「本人从高中毕业之后就做了警察,至今已经有二十五年」,我才确定他现在四十岁出头。
我说了自己一周前的经历,他一边提问一边在笔记上做着记录,一直在应和我说「确实很奇怪啊」。听我说完,他将事情的大致情况相当详细地进行了说明。可能是觉得我们能从大阪赶过来帮了大忙吧,而且还一片好心地提供了犯罪学者这种免费服务。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因为他喜欢说话而已。
「不只是牙科记录相符,白骨所穿的衣服也是国广淳夫的衣服。和记录里他失踪时穿的服装完全一致。现在还在进一步进行DNA鉴定确认。虽然经过鉴定可以肯定是他杀,但目前的问题在于他是什么时候被杀的。如果是在大家都以为他失踪的时候已经被杀了,那就是十六年前的事件,过了立案时效。可是,如果凶案发生在十四年前的话,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众所周知,杀人案件的时效期限是十五年。
「有可能从白骨的情况确定他的死亡时间吗?」
对我的提问,蒲生暧昧地笑了。
「根据鉴定人员的话,好像很困难……」
火村进行了解说。
「那应该很困难吧。死亡后立刻埋进土里的尸体完全化为白骨大概需要五年的时间。到那时候骨头会变得比较脆弱,也就会逐渐破损。通过显微镜检查白骨组织构造的损坏情况,或是以紫外线照射检查骨头本身发散的荧光,都很难确定那到底是死亡之后十四年的骨头还是十六年的骨头。更不用说甚至还不知道那副白骨是什么时候埋进地里的。我想能确定的最多也就是有没有超过十年吧。」
蒲生非常敬佩地「哦哦」了一声。
「哎呀,您了解得还真是详细。不愧是研究犯罪的专家,火村老师对法医学的知识也很了解啊。」
「只是粗浅有些了解而已。——没有能和骨头一起挖出可以推定犯罪时期的东西吗?」
「我们也认真找过了,但什么也没有。别说是凶器了,连被害人的东西也没找到多少,只有上衣口袋里还留着空空的钱包和没抽过的香烟。」
「也没有凶手留下的东西?」
「完全没有。」
「其实刚刚我们去了现场,挖掘工作已经结束了啊。我是觉得好像结束得很早啊。」
「本来那些事至少也要到明天才能做完。但这次的情况是遗骨集中在很小的区域内,所以昨天一天就完工了。」
「即便白骨本身无法通过鉴定确认死后过了多久,埋骨的洞是什么时候挖的也无法推测吗?」
我问起了自己在意的事。
「那个更不可能了。即便有鉴定的标准,毕竟之前施工的人已经挖了一圈。」
「据说是委托施工的汤浅先生提出了要求他们才挖开的。」火村说,「那位先生知道地板下有埋过东西的痕迹吗?」
「是的。好像是在调查地板下的白蚁时发现的,真是个观察力敏锐的人。不过他是个有点奇怪的人,好像在附近打听过『那家旅馆有没有什么不好的传言?地板下面有埋过东西的痕迹』之类。不过就算汤浅先生没有钻到地板下去过,一旦开始建民宿,在打地基的时候骨头也还是会被挖出来,所以那个注定是要被摆到太阳底下的。」
「国广先生的遗属呢?」
「在奈良市内有一个年纪相差很大的弟弟,之后会由他来领取遗骨。听说哥哥是被人杀死的,好像很受打击。国广淳夫这个人向来自我中心又反复无常,从年轻的时候就喜欢到处流浪,所以他弟弟似乎也没想到他已经被杀害还被埋在了地底下。他失踪七年后家人提出了失踪宣告,在法律上国广淳夫已经死亡了。」
「如果因为时效问题而不进行搜查的话,他的弟弟会很失望吧。」
「他确实对我们说,让我们好好调查。可是,该怎么说呢……凶手很可能也已经不在人世了。关于这个他应该也是半放弃状态了吧。」
蒲生说得含糊其辞。我也知道他在暗示些什么。也就是说,如果有人将被害人杀害之后埋在旅馆的地板下,那不就是只能是被害人的妻子玉枝了吗?
「说不定过了时效。说不定凶手也已经死了。这样的话,也只能诚恳地追悼亡者祝他早日成佛了。」
「您是认为国广玉枝女士就是凶手对吗?」
火村单刀直入地问道。
「这不是警方的官方看法,只是我个人的想法,也是村子里的传闻。」
「可是,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玉枝女士杀害了淳夫先生,对吧?」
「嗯,那倒是没错。可是火村老师,间接证据有很多。国广淳夫在十六年前被认为失踪的时候就已经被埋在了地板下的可能性很大。当时,住在那家旅馆里的就只有他妻子玉枝而已。杀死他然后埋尸的应该都是他妻子吧。」
用迂回的说法也没用了,似乎是这么觉得的刑警直截了当地说。可是我却有不同意见。
「以常识来看确实是那样。但是,现在还不确定白骨到底是什么时候被埋在以吕波旅馆下面的。说不定之前一直是埋在别的地方,凶手把那个挖出来,然后在一周前的半夜移到了这里。遗骨之所以集中在很小的区域内,是因为凶手把那个装在袋子里运到了这里。」
听上去挺令人不快的,但我之前听到的说不定就是这一行为发出的声音。
「为什么要做那种事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
「在这十六年里,国广淳夫究竟是死是活没有人知道。也就是说,凶手把尸体藏得很好。既然如此,事到如今就没有理由要去移动遗骨。」
对此我只能以假说作答。
「说不定,因为一些原因,至今为止埋尸体的那个地方突然有了些不方便的因素。比如说,要进行遗迹的挖掘调查工作。」
「附近可没有那种地方。」
「只是打比方而已。」
「所以才大胆地闯进等同于空屋子的以吕波旅馆,大晚上的移动尸体吗?不行,果然还是很奇怪。那边才是正面临着改建成民宿的工程,很明显尸体会被挖出来啊。」
「凶手可能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人。」
「这个村子很小,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哦。而且先不说这个,不知道那边要改建所以冒着危险把尸体搬了过去,结果一个星期之后就被挖出来了。真的会发生这种事吗?那凶手也太傻了吧。」
「没错,对凶手来说可以说是发生了难以置信的不幸偶然。」
「唔——」刑警沉吟起来,「有栖川先生要是说自己看见了挖洞的凶手,那我倒是说不定可以接受这种可能性,但只是听到声音的话,」
「还看到了可疑的人影。」
「是那个戴棒球帽带着包的男人吗?可是他也没有带着铁锹吧?」
「那个包可能有近一米长,铁锹也能放得进去。」
「说不定只是过路的人而已。」
「第二天早上我看了一下,旅馆背后没有人家也没有路,我觉得不可能是路过的人。而且老板娘给我送早饭来的时候我也问了她,她也说『哎呀好奇怪』,觉得这件事很可疑。不,是觉得很不舒服。」
「那是因为那个男人的装扮很令她不舒服吧。」
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有些纳闷。
「其实,才藤茂美女士的丈夫也失踪了。」
这个情报我们在到这里来的路上就已经听说了,但还是假装自己第一次听见。消失了的老板娘丈夫名叫才藤道昭。因为他是和以吕波旅馆相关的另一名失踪者,蒲生昨天对他的失踪也进行了一番调查。他消失不见是在五年前的6月2日,似乎说着「我要去下关那边的亲戚家,过三天左右回来」然后就一去不回了。据说他提着旅行包离开时,还戴着棒球帽。
「棒球帽和旅行包……。和我看见的人影一样。」
「听说打扮成那样的男人半夜里在旅馆附近出没,老板娘会觉得不舒服也很正常。简直就像是丈夫偷偷跑回来了似的。说起来,刚刚我忘记问了,有栖川先生看到的那个男人,戴着哪支队伍的帽子?顺便一提,才藤道昭平时戴的是大洋鲸队的帽子。」
「现在该叫横滨海湾星队了。我没有看清到底是哪支队伍的帽子。——在奈良的深山里居然有海湾星队的球迷,还真是少见。」
「他的父母好像都是下关人。海湾星队的赞助商那个水产加工企业和下关有点渊源。」
「问了无关紧要的事真是抱歉。不过我也觉得稍微有点不舒服,那个人影也可能是道昭先生对吧?」
「怎么可能,那才真的只是偶然吧。如果那真的是才藤道昭,大晚上的他跑到那种地方去是要干什么?难道真的是回来搬国广淳夫的遗骨的吗?」
我一时无话可说,这也不是能随口回答的问题。
「不,我倒是没想过这一点。那个道昭先生也没有理由要去杀害国广淳夫吧。」
老实承认之后,蒲生苦笑起来。
「听说关系很不好哦。」
「欸?他们两个认识吗?」
「两个人都是这个村子的人,从小学时代就认识了。听说从小就合不来,老是吵架。但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却和玉枝茂美姐妹两个分别结婚了。当然,道昭先生和茂美女士结婚的时候,淳夫先生已经失踪不见了,所以他们也没有作为亲戚来往过。」
「两人结婚是在什么时候?」
我拿出手账记下了蒲生的话。将关系者们的情况按照时间顺序排列,就是这样。

十八年前·玉枝和国广淳夫结婚。
十六年前·淳夫失踪(当时已经被害?)。
十五年前·茂美和才藤道昭结婚。
九年前·对淳夫提出死亡宣告(推定死亡)。
五年前·道昭失踪。
二年前·玉枝病逝。
一年前·茂美关闭民宿。

这样下去,要变成「无人生还」了。火村凑过来看着我的笔记,用食指摩挲着嘴唇。
「虽说道昭先生和淳夫先生关系不好,但我认为也不至于会杀害他。」
关于这一点蒲生非常慎重。我又顺口说出了自己想到的可能。
「能不能这样想呢?道昭先生想要和茂美女士结婚,可是却不希望成为最讨厌的淳夫先生的妹夫,所以先杀了他。」
「为那种事杀人也太蠢了。虽然淳夫先生被杀的时候谁和谁有什么不在场证明之类的已经无法查清了,所以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那个可能性。」
那只是我的想象,作为杀人动机也还是太弱了。火村从我的笔记上抬起了头。
「才藤道昭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和国广淳夫不一样,听说是个很认真的男人。工作的时候也很认真,听茂美女士说家里也没什么不太平。」
「有谁看见他提着旅行包离开村子吗?」
对这个问题,蒲生似乎感觉很意外。
「不,根据我的调查,茂美女士在玄关送他出门之后,谁都没有看见过他。」
「要离开村子的话,肯定要开车或是坐巴士吧?」
「茂美女士说他往巴士车站走了,不过我们没能确认他有没有坐上巴士。因为也没有发生明确的事件,所以当时没有进行周密的搜查工作。」
火村像是了解了什么似的,轻轻点了点头。



5

才藤茂美的家在以吕波旅馆旧址往南三百米左右的地方。和她本人之前说的一样是栋简陋的屋子,二楼还稍稍有点往右倾斜。从屋顶瓦片下伸出的杂草随风摇晃着。
「原来如此。」
下了车站在屋子前的火村,在这里也像是一个人获得了什么解答。
「什么原来如此?」
「我之前就猜想会是这样的屋子。」
「什么叫这样的屋子?」
「噢,好像有人在里面。」
他指着玄关边洗碗池那里的人影说。我直接叫道,「打扰了。」窗户打开后,老板娘露出了脸。准确地说是原·老板娘。
「哎呀,是之前的客人。」
她当然很吃惊。
「您还记得我吗?那天真是太感谢了。」
「我才是很过意不去,也没有好好招待您。——您怎么又来了?」
我回答说是来向警方说明那天晚上的事,老板娘十分吃惊。
「特地从大阪过来的吗?住在那边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请不要在意。我想都到了附近,就向刑警打听了老板娘的住址,想来跟您打个招呼。——现在您有时间吗?」
「我有空。虽然家里也不干净,要是不介意的话还请进。噢,您还带了一位过来。」
「他是我的朋友,叫火村。」我只这么介绍了一句,就进了门。这展开正合我们的期待。我也确实是真心感谢她,所以从大阪带了点心盒过来。老板娘有些惶恐,十分客气地收下了。
「那边的旅馆也很破旧了,这边更糟是吧?」
我看了看六叠大的房间,差点脱口而出回答说「是啊」。这里大概是几十年前造的了吧。矮桌、和式衣柜还有电视式样都很老旧,可以看出她过得很朴素。
「虽然只有些便宜的茶水,我去泡一些。」
老板娘去厨房时,火村偷偷拉开了自己背靠着的拉门,里面那个铺了地板的隔间似乎被当成了储藏室,塞了很多东西。
「喂,太没礼貌了。还是说——」
「没错,我在确认一件事。」
他轻轻关上拉门,然后把头探到了矮桌下面。我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做,有点不知所措。
「越来越可疑了啊。」
说着他把头收了回来。我正要问他「什么可疑?」的时候,老板娘已经回来了。火村若无其事地说着什么「太感谢了」。
「火村先生也是写小说的吗?」
老板娘亲切地问。
「不,我在京都的英都大学教社会学。」他顿了顿,「教的是犯罪社会学。」
「哎呀,是研究犯罪的。」
老板娘垂下眼睛。
「听说朋友借住过的旅馆里在地板下发现了已经化为白骨的遗体,我很感兴趣就跟来了。而且根据他的形容,好像是有谁在半夜里过来埋下的骨头。我对是否真的存在行为如此奇妙的犯罪者感到了疑问。」
「这样啊。那天早上我听有栖川先生说过那件事,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当时还不知道白骨的事,只觉得居然有小偷会跑到那个破旅馆里去,真是奇怪。」
「他目击到了一个戴着棒球帽提着旅行包的人影,这件事您也听他说过吧。从他的打扮,您没有联想到失踪的丈夫吗?——啊,突然这么说太失礼了,这件事是刚刚从警方那边听到的。」
老板娘抿了口茶。
「确实觉得有点不舒服。不过也不太可能是那个人事先也不联系一声就大半夜跑回来,又只在旅馆周围转悠。我就想可能是其他人穿着类似衣服罢了。」
「没错,就是其他人。」
火村如此断言,她似乎很惊讶。
「到这里来之前,我们遇见了菊池先生。戴着棒球帽拿着旅行包的那个男人,其实是菊池先生。」
因为老板娘看向了我,我点了头表示确实如此。
「要说他为什么在那种时间穿着那样的衣服,其实他是想钻到以吕波旅馆地板下面挖地来的。白天,他听汤浅先生说了地板下那个洞的事。汤浅先生到处在问『那个旅馆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传闻』,可见他内心有些不太吉利的想象。可是菊池先生不一样。那个人也不知道是因为太了解附近的情况,还是因为天性乐观,就觉得以吕波旅馆地板下面肯定埋着什么好东西。」
「好东西是指……」
老板娘有些惶恐地问。
「钱。他好像是觉得老板娘手上肯定有很多钱。」
「哎呀呀,还真是个奇怪的人。要是我真的有很多钱,那我肯定会先翻修自己家吧。」
「菊池先生是觉得您连翻修家的钱都省了下来,肯定存了很多。他坚信您应该有钱的根据,是老板娘您身世不幸,身边亲近的几个人都去世了。他认为人寿保险肯定赔了很多钱。」
「我们家可没怎么买过保险啊。而且姐姐的医疗费用也很高,我已经没有存款了。真是的,也太冒失了吧。」老板娘压低了声音,「就算是误会,这样偷偷跑来挖东西也是犯罪吧?」
「确实满足了非法侵入住宅的条件,不过因为是未遂,也不能处罚他。他为了那种事特意跑来,结果发现早就停业的旅馆里居然住着客人,慌慌张张就逃走了。那就是有栖川目击到的人影。」
所以旅馆的门没有发出声响。菊池听见我的喷嚏就吓得逃跑了。
「戴着棒球帽提着旅行包这种打扮也是有他自己的理由的。他用帽子遮掉了很有特征的发型,一遍就算被人远远看到,也认不出他就是附近的菊池。大包里放着铁锹。当然,如果挖出了纸币他应该是打算放在那里面的吧。」
「越听越让人受不了。菊池先生居然会做那种事……。我丈夫以前受他照顾,我一直很感谢他,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真是让人幻灭。」
「他是觉得要挖的话就只有那天晚上了,才决定那么做的。毕竟很快那里就要被拆掉了。」
「不过,」老板娘露出微笑,「揭开了谜团还是让人松了口气。」
「谜团并没有被解开。如果菊池先生说的是真话,那么就必须为有栖川听到的声音寻找另外的解释。就是那个偷偷在底下挖洞一样的声音。那个是谁在干什么呢?」
老板娘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对着火村,她倒也没有露出想问他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到我家来的意思。
「像是某个人在挖洞。然后从那个地方挖出了国广淳夫的遗骨。按照一般的看法,应该会觉得是那个某人埋下了白骨。可是,事实却不一定是那样,有很多别的可能性。」
我也不知道火村在这之后会说什么。他竖起右手,弯起了大拇指。
「一。那家伙是为了埋下遗骨而挖了洞。」弯下食指。「二。那家伙是为了确认遗骨还在那里而挖了洞。」弯下中指。「三。那家伙是为了取出和遗骨一起埋在里面的某样东西而挖了洞。」弯下无名指。「四。那家伙是为了把什么东西和遗骨一起埋掉而挖了洞。」
右手现在只剩小指还竖在那里。
「关于这四个可能性,我先来验证一下。首先是第一个。这是不可能的。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旅馆很快就要被拆除了。把遗骨埋在那里,就像是跟别人说请来发现它吧一样。」
「会不会出于什么原因希望别人发现它?」
我插嘴提问。
「不可能。如果真的希望别人发现那副遗骨,就算不辛苦埋到地板下面也能找到很多方法。放在派出所门口就行了吧。」
也没错。
「然后是第二个。为了确认遗骨在那里所以偷偷跑进来。这也很不自然。如果那个人抱有善意,就应该将遗骨的存在通报给警方。如果那个人心存恶意,为了不让人发现遗骨就应该把遗骨挖出来移到别的地方。确认之后又留在原地,这种行为本身没有意义。所以这个可能性也不存在。
「第三个又怎么样?挖洞的其实是杀害淳夫先生的凶手,知道写了自己名字首字母的手帕掉在了遗骨边上,所以跑来取走那个……不可能吧。如果事先知道那么危险的证据被埋在这里,应该早就来取走了。要是不知道的话,现在也应该还放在那里。所以这个也不可能。
「那么,第四个呢?这也不可能。根据警方的说法,洞里只有遗骨。」
不知道有没有跟上火村的话,老板娘的表情看上去像在发呆。
「四个可能性全被否定了。那么,会怎么样呢?」
火村的小指慢慢弯了下来。
「还有第五个。那家伙挖了洞,将里面原本埋着的东西和遗骨进行了交换。」
我完全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是个盲点。老板娘一直沉默,只能由我来发问了。
「原本埋着的东西是指?」
「就是留在那里会很麻烦的东西,是绝对不能在拆除工程中被发现的东西。」
「这话就很奇怪了。没有什么能比留有他杀痕迹的白骨还麻烦了吧。」
「那副白骨也不是多么麻烦的东西。就算通过鉴定确认是他杀,也已经过了时效。尽管实际上鉴定还无法精确到可以断定时效已经成立的程度,不过那家伙可能对科学搜查评价过高了。——您怎么看?」
就算火村问起她的感想,老板娘也只是摇头而已。
「等等,就算时效已经成立,那也是一具他杀尸体。有必要和它进行交换的麻烦东西,真的存在吗?」
「真有的话,就是时效还没有成立的他杀尸体了。」
「别开玩笑了。」
我真的以为他在开玩笑。可是,我立刻又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国广淳夫之外还有人被杀的话,那就是——
「……是指才藤道昭先生吗?」
当着老板娘的面,火村满不在乎地点了头。
「没错。如果道昭先生的遗骨就在旅馆的地板下面,那被挖出来就麻烦了吧。所以,那家伙——凶手——在旅馆拆除之前慌慌张张地将那个移走了。」
不对劲。火村的推理很奇怪。
「如果道昭先生在五年前被杀害并且被埋在那里,现在凶手要把那个搬走也没错,因为那边要被拆除了。可是,为什么要和别的遗骨换一下呢?那个可是藏了十六年都没被发现,把道昭先生的遗骨也和那个一起埋起来不就好了吗?」
「理论上来说确实如此。可是凶手却没有那么做,应该是有什么不那么合理的理由吧。」
「什么样的理由?」
「说不定是犹豫着不想把两人的遗骨放在一起。国广淳夫先生和才藤道昭先生不是关系很差吗?凶手顾虑到这一点,才把遗骨分开的吧。」
「要是会做那么温情脉脉的事,也就不会杀人了吧。」
「会。人就是会那么做。这是两件不一样的事。」
火村的回答里充满了确信。关于这件事就暂时先不提了。
「他们两个都是凶手杀害的吗?」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可以肯定的是,两人的遗骨都是由这个人在管理。」
「……是谁啊?」
一边问,我一边瞟了老板娘一眼。她像是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火村语气平稳地问道,
「不管怎么看你都是在事件的中心。如果知道些什么,能告诉我们吗?」
她像是下定了决心,抬起了头。
「为什么会觉得我在事件的中心呢?」
「只有你和国广淳夫先生还有才藤道昭先生两人都有联系,毕竟您姐姐已经去世了。」
「我不知道。我和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
她没有害怕也没有激动,只是很疑惑似的。
「我不认为会完全没有关系。这里位于深山,凶手如果不是你,没必要非得把遗骨藏在那个旅馆的地板下面。凶手之所以选择那个地方,是因为在那里挖洞藏遗骨时最为安心。也就是说,你就是凶手。」
「为什么我要杀害姐姐的丈夫和自己的丈夫呢?」
「你不能向我们说明吗?」
老板娘叹了口气。
「我很冤枉。我没有杀害任何人,也没有换过遗骨。再说,我丈夫已经死了这件事也根本没有证据。」
她的反问合情合理。但火村毫不畏缩。
「我没有打算冤枉你,不过在找到道昭先生的遗骨之前责备我在妄想也是无可奈何的事。那么,要是我找到你丈夫的遗骨,你会同意我的话吗?」
「当然不行。万一在附近的杂木林里挖出了那个,也不能肯定到底是谁干的吧。」
「我已经知道该去哪里找了。如果道昭先生的遗骨真的存在,那它就一定被埋在这个房间的地板下面。」
「这个房间是指……」我指着榻榻米,「也就是说,这里?」
「没错,就是我们坐着的地方的正下方。——淳夫先生的遗骨在十六年里都没有被人发现,你一定把它埋在了相当安全的地方。要是埋在这个屋子的地板下,我就可以理解了。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的话也就好了,可是却发生了意外的情况。因为经济原因,你不得不卖掉自己五年前在地板下埋了另一副遗骨的那间旅馆。而且,买家还打算拆掉建筑物重新造一栋房子。五年前那副遗骨绝对不能被挖出来,可是又不愿意把那个搬到这里和淳夫先生的遗骨放在一起。所以你决定将两副遗骨对换。这就是我所考虑到的事件真相。」
「就算你这样单方面跟我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老板娘语气悠然。我有些不安,担心火村的指摘是否正中靶心。
「你没有车,平时的行动半径也很狭小,能够选择的藏遗骨的地方里最合适的就是自己家的地板下方了。也就是说,这里。这个房间。隔壁的储藏室里放了很多东西,地上又铺了地板,要挖到地下很不方便吧。所以只有这个榻榻米房间了。如果你要否定的话,我能把榻榻米掀起来看一下吗?」
我终于理解了他刚刚钻到矮桌下面,是为了检查有没有把榻榻米掀起来过的痕迹。但无论她是不是凶手,都不会答应这种厚脸皮的请求吧。我正这么想着——
「没关系。请检查一下地板下面吧,如果这样你就能满意。」
「那么,失礼了。」
火村站了起来,将茶杯放在一边然后把矮桌翻起来靠在了衣柜上。老板娘和我都站在边上看着他。
榻榻米的接缝似乎都松了。火村将两手的手指插进那个缝隙,一口气往上提了。稍稍扬起了一片灰尘。将掀起的榻榻米摆在矮桌边上后,本来就狭小的房间更显得局促。
我注视着地板,那里明显有着最近被搬开过的痕迹。几乎所有钉子都被拔掉了,趴在那里的火村很轻易就搬开了几块地板。不久地板下面的土地就露了出来。
「有被挖过的痕迹啊。」
火村戴上平时在田野调查中使用的黑色丝手套,像狗一样挖开了那边。因为没有足够的空间让我过去,我也没法帮他。不过他的挖掘工作并没有持续很久。
犯罪学者举起了一根沾满了泥土的骨头。
「这是人骨,是上臂骨。海绵质的柱状结构已经非常疏松了,应该属于四十五岁至五十岁的人。要是挖出头盖骨或是盆骨,就算在法医学方面是外行的我也能出判断性别吧。」
「果然啊……」
老板娘也不显得发怵。
「果然,就在那里。没有消失不见,而且其他人也能看到那个。我还以为那个会消失呢……」
以为她在装傻,我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的眼睛没对上焦。知道火村的话迫近了问题的核心,所以她的心可能已经逃到不知何处去了吧。
「老板娘,除了你应该没有别人能把这个埋到这里吧。——这是谁的遗骨?」
伴着深深的叹息,她用有些焦躁的声音回答火村。
「刚刚你不是已经说了吗?」



6

陪着才藤茂美去找蒲生刑警自首之后,我们的任务也没有完成,还接受了警方的询问,把劝她自首的详细经过都说了一遍。因为对警方做出了莫大的贡献而收到感谢当然是不错,但结果到了晚上才被放行回家。
如果是一个人的话,我还想去「星之国」那里的明亮旅馆住一晚,可是火村坚持说不管到家是几点都得回去,我们就向着大阪出发了。要是赶不上前往京都的末班电车就糟糕了,我只能拖着疲惫的身体加速行驶。
「好多星星。」
透过敞开的窗户看向夜空,副教授说了句天真的发言。
「好多骨头?」
「是星星。」①
我只是故意假装听错而已。
「不过你拜托什么让我掀开榻榻米看一下也真是豪赌啊。明明就没有证据证明才藤道昭已经被杀了吧。」
「怎么会是赌博呢。那个榻榻米很明显最近被掀开过。老板娘当时应该也已经失去了冷静吧,铺的时候不小心把榻榻米铺反了。从褪色的程度就能看得出来,所以我才那么强硬。那个塞得满满的储藏室也暗示着地板下面就有遗骨。那个人是那种不管什么都要留在手边的类型,会觉得不能让人看见的危险东西要放在最近的地方。」
「哦哦,马后炮的理论。」
「你还是承认自己没有洞察力吧。」
他将窗户又开得大了些,抽起了骆驼烟。
「不过,我其实很怀疑老板娘自首时说的那些到底有多少是真的……」
「那个啊,」火村若无其事地说,「不知道啊,说不定只是编了些对自己有利的事而已。审讯室的攻防和科学调查才能决定最后的胜负吧。要找出真相是很困难的。」
根据她的说法,杀死两个男人的是自己的姐姐玉枝。淳夫在大白天就喝得烂醉暴力相向,玉枝在正当防卫中用花瓶殴打了他,导致他死亡。道昭也想对玉枝施以暴行,反抗中玉枝将道昭推开,道昭的头撞上了柱子,导致死亡。两次都是姐姐陷入恐慌来找茂美商量,茂美就替她处理了尸体。
「会不会只是将罪名都赖到去世的姐姐头上呢?」
「可能是吧。毕竟如果玉枝是在自己家里将国广淳夫杀害的,也不会特地把遗体搬到茂美家然后埋到地板下吧。淳夫是在茂美家被杀害的。动机可能是喝醉的姐夫想对她施暴。而杀害道昭的动机则是丈夫有暴力倾向之类。又或者原因是道昭打算对玉枝做些什么不好的事。真相应该就差不多是这样吧。突然让人撒谎的话,通常都会将现实中发生的事重新组合一下。」
我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老板娘的样子。她穿着运动衫和运动裤,就是为了要挖地板啊。被人请求务必让他留宿一晚什么的,她一定很困扰吧。那时候的我态度可能非常顽固。在她无论如何都必须完成交换遗骨工作的时候,突然跑来这么个麻烦的人。即便如此她也还是让我住下了,可能是因为她觉得这种病人吃了感冒药立刻就会熟睡吧。
「老板娘的完全犯罪到底是在哪里出了错呢?」
「那不是很明显嘛,」火村将烟吐出窗外,「因为好心就让有栖川有栖借宿了一晚这件事啊。要是把你赶走的话,就不会有人在半夜里听到可疑的声音。要是那样的话,事情就止于『在民宿的地板下发现了已化为白骨的尸体』。凶手可能是被害人的妻子玉枝,不过时效已经过了,事情不就就此落幕了嘛。算是好心反受苦吧。」
说话间车子下了山,开进了城区。终于到了五条。我们进入24号国道,越过了风之森峠。笔直北上的话就是京都了。
「我就直接把你送去北白川吧。不然在大阪可能赶不上末班电车。毕竟本来是我被卷进的事件,结果把你也卷进来了,还让你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啊,那真是太好了。」火村的眼睛都亮了,「人最宝贵的就是有一个不怎么忙的自由职业者做朋友啊。在派出所吃的那个天妇罗盖饭不太够,我正想找个地方吃拉面呢。我可不会让你好心反受苦的。我请你吧。」
又不是高中生了,我真希望三十四岁的男人就别为了一碗拉面说什么「我请你」了。
话虽如此,拉面这次还是刺激了我的食欲。为了着漫长的一天要在哪里吃一碗作结呢?我开始搜索自己脑海中「国道沿线好吃的店」名单。


fin


①星星=ほし。骨头=ほね。←差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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